第1章 麻黄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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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砰！"

紫檀药柜第三层的抽屉被重重关上，震得旁边白瓷药罐里的陈皮都跳了跳。麻黄化形的银甲将军站在药房工作台上，剑眉倒竖，玄色披风无风自动："桂枝！你还要阻我到几时？"

对面月白长衫的青年手持折扇，温润眉眼此刻也凝着寒霜："麻黄兄，今时不同往日。你看看现在的人类，整日待在空调房里，阳气早不如古时壮实。你那套开腠理、发大汗的法子......"

"笑话！"麻黄一掌拍在工作台的戥子上，黄铜秤盘发出嗡鸣，"《伤寒论》有云：太阳病，头痛发热，身疼腰痛，骨节疼痛，恶风无汗而喘者，麻黄汤主之。这方子传了千年，到你嘴里倒成了虎狼之药？"

角落里正在研磨苦杏仁的素衣女子忽然抬头，发间银簪流苏簌簌作响："麻黄将军怕是忘了，去年那个服了你三剂麻黄汤就心悸失眠的上班族？"她指尖捻起一撮淡黄药粉，"若不是我以杏仁降气润肺，甘草调和药性......"

"都别吵了！"蹲在药碾旁的褐衣少年突然跳起来，怀里的炙甘草撒了一地。这个永远带着蜂蜜甜香的和事佬急得满脸通红："张仲景先师让我们四个同入一方，本就是要君臣佐使相辅相成。你们看这都二十一世纪了，怎么还......"

"二十一世纪又如何？"麻黄冷笑一声，银甲泛起冷光，"风寒束表就要发汗解表，这是亘古不变的医理！倒是你们——"他剑指划过三人，"桂枝非要添什么温经通脉，杏仁总拦着我用峻剂，甘草更是婆婆妈妈要'调和诸药'。再这样下去，麻黄汤还是麻黄汤吗？"

窗外春雨淅沥，潮湿的水汽渗入药房。桂枝的折扇"唰"地展开，露出绘着太阳经络图的扇面："麻黄兄可曾想过，如今患者多伴颈椎僵痛？我以辛甘温阳之性引药达表，正是......"

"够了！"麻黄突然暴喝，周身腾起淡淡白雾。那是药性外显的征兆。只见他反手抽出腰间琥珀色的麻黄茎，凌空一划："道不同不相为谋。从今日起，我自开麻黄诊所，你们就守着这老药铺......"

"咣当！"

药房大门突然被撞开，挟着风雨冲进来一对浑身湿透的母子。妇人怀中少年面色潮红，呼吸急促，裹着三床棉被仍瑟瑟发抖。老掌柜疾步上前把脉，花白眉毛渐渐拧紧："恶寒发热，无汗而喘，脉浮紧...这是典型的风寒表实证啊。"

四道目光同时投向工作台。麻黄握剑的手微微颤抖，桂枝折扇停在半空，杏仁的银簪尖端凝聚寒露，甘草指尖的蜜糖滴落在乌木台面。

"但..."老掌柜突然迟疑，"这孩子先天心阳不足，若是发汗太过......"

药房里霎时寂静，唯有少年嘶哑的咳嗽声。麻黄盯着病人颈后竖起的汗毛，那是太阳经气被遏的明证。他能感觉到自己每一根草质茎都在渴望舒展，让药性如利剑破开腠理。可是...

"用我的蜜炙之体缓和他的峻烈。"甘草突然开口，掌心泛起琥珀光芒，"再加桂枝大哥的守中之力，定能护住心阳。"

杏仁轻轻按住麻黄的银甲："将军若肯减三分剂量，我愿以双倍杏仁润肺平喘。"

桂枝的折扇"啪"地合拢，在空中绘出一道金色轨迹："太阳中风，阳浮而阴弱。我以芍药为引，助麻黄兄发中有收。"

麻黄的目光扫过三张熟悉的面容。千年轮回中，他们在《千金方》里争吵过君臣位序，在《太平惠民和剂局方》里争夺过剂量配比，此刻却在现代无影灯下，看见彼此眼中同样的执着。

银甲将军突然长笑一声，剑锋回转入鞘："十克麻黄，折桂六钱，杏仁七颗去皮尖，甘草三钱蜜炙——速速煎来！"

当黑褐药汁灌入少年口中时，四道药气如游龙交缠。桂枝的金芒护住心脉，杏仁的白雾滋润肺络，甘草的琥珀光华裹住麻黄银锋。子时三刻，当少年周身泛起细密汗珠，高烧渐退时，药柜深处传来四声释然的长叹。

晨光熹微中，麻黄擦拭着长剑低语："其实...现代人的空调病，加葛根确实更妥。"

"将军若早说这句，"桂枝笑着展开新换的脊神经图折扇，"何苦砸坏三把戥子？"

紫檀药柜突然发出清脆的电子音，第三层抽屉自动弹开，葛根化形的青年从藤蔓缠绕的休眠舱坐起。他推了推智能眼镜，镜片闪过无数病案数据："诸位的古法配伍，怕是解不开这个现代死结。"

众人惊诧转头，只见诊室全息投影中躺着位程序员：颈后凸起的富贵包泛着青紫，手臂却布满抓挠的血痕。麻黄剑尖挑起患者影像，银色眉峰骤聚："恶寒无汗，分明是太阳表实..."

"且慢。"白芍从屏风后转出，素白绸带忽地缠住麻黄手腕。她宫灯照向患者眼睑："目赤如鸠，厥阴风动。你这一剂汗下去，怕要引动肝风。"

诊室陷入死寂。桂枝的折扇突然发出嗡鸣，扇面ct影像清晰显示患者颈椎反弓。他沉声道："椎动脉受压，发汗恐致脑络痉挛。"杏仁闻言指尖微颤，七粒苦杏仁在秤盘上滚成北斗之形。

"让老夫把个全脉。"老掌柜的智能腕带射出三根金丝缠住患者手腕，忽然红光急闪："脉浮紧而尺部细数！这是太阳少阳合病，兼有少阴阴虚..."

麻黄猛然震碎缠腕绸带，剑指葛根："竖子妄言！张仲景当年..."话音未落，麦冬捧着水晶瓶飘然而至，瓶中月华映出患者舌象——苔白如雪，舌面却裂纹纵横。

"空调寒气束表，熬夜虚火灼阴。"葛根镜片流动着蓝光数据，"当以麻黄桂枝解外邪，葛根白芍舒筋脉，麦冬杏仁润燥金，炙甘草调和诸药。"他颈间青藤突然疯长，在空中交织出增强现实模型：金戈银甲的药气被碧绿藤蔓牵引，在患者督脉形成螺旋气旋。

桂枝的折扇"咔"地插回后颈要穴："若加我三分剂量温通督阳..."白芍的宫灯同时罩住麻黄头顶："那须减我七厘酸收敛阴..."七粒杏仁自动跳进煎药壶，麦冬瓶中月华化作甘霖，甘草的蜜糖在壶底结成太极图案。

"十克麻黄，六钱桂枝。"老掌柜突然挥毫写下电子处方，"但需十五克煨葛根，十二克醋白芍，九克麦冬霜。"他抬头看向僵立的银甲将军，"麻黄将军，可愿分三缕药魂入这改良经方？"

麻黄的长剑忽然发出龙吟，剑身浮现《伤寒论》原文，那些古朴篆字竟开始流动重组。他望着空中旋转的太极药气模型，突然反手削断一缕银发："拿去！但若坏了仲景法度..."

"将军请看。"葛根弹指展开全息《金匮要略》，某段文字突然泛出红光："'夫痉病，发热无汗，反恶寒者，名曰刚痉，葛根汤主之。'张圣早备下锦囊，只不过..."他笑着推了推眼镜，"古人说的项背强几几，现在叫颈椎病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