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6.请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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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和尚便言道，我那小妹妹在过去生中，曾是一位牧牛女，当时世间有独觉佛住世，在王舍城中设大法会，于是有五百僧众决心前往，聆听法要。他们在行经的途中，无意间遇到一位怀孕在身的牧牛女，便同邀她前往。可是牧牛女太过欢喜，忍不住手舞足蹈，竟不慎堕了胎儿，这一众比丘唯恐误了法会，都不肯等她，就将她抛在了半路上，自去城中赴会。

“那牧牛女心中懊恼悔恨无极，便以牛酪浆买了五百枚庵摩罗果，趁着独觉佛某一日外出化缘时，趋奉到他身边，以此顶礼供养，心中则许下恶愿，道：‘来世必生王舍城中，食尽人子。’后来果然转世为夜叉鬼女，生了五百个儿子，个个爱逾性命，却日日在王舍城恃强作乱，食尽城中小儿，致使那些做父母的人日夜悲啼不已。

“释迦如来闻说此事，便施大神通力，将她最钟爱的小儿子摄来，藏在钵底，不令他们母子相见。夜叉女无可奈何，只得悲叹苦求，如来便问她：‘你有五百个儿子，尚且不舍得这一个，何况那些只有一两个孩子的人呢？’夜叉女已深体失却爱子之痛，由此幡然醒悟，诚心皈依佛法。

“不过，她虽已改过向善，造下的那些因果却不能昧去，因此又入六道中偿还恶业，上一世便是那童子之母。在那一世中，她本该恪尽母职，以护持小儿为念，可是同时又有善缘遇合，使她无意间闻得出世之法，竟将累世因缘悟出，顿生离苦得乐之心，只想借机斩断尘缘，速速脱离五浊恶世。但这又哪里做得到？最后反受其他业力感召牵引，落得个英年早亡的下场。”

黛玉早已听得楞住，忍不住想道：“从前听黄眉儿之言，难观全貌，若依和尚的话看，实则我的做法，与他娘又有什么不同？都是抽刀断水水更流罢了，实在不是我道门真意。”又不禁生出几分茫然，暗叹道：“唉，我本意原是想以慧心毅力克制放逸之情，谁知自与师弟别后，牵念之心反而更甚从前，莫非我真的做错了么？可是强行压制尚且不能断情，若是顺应本心，岂不是越发沉沦，将来又该如何自拔呢？”一时间真是左右为难，不知该如何是好，只苦于祖师见弃，再无明师垂示指点，心中愈发怅惘失落，这满腹心事俱不能对人言说，只得幽幽一叹，凭添几分愁绪。

公主见状，不禁奇道：“姑娘何故叹气不乐？”

黛玉自不能实说，只得托辞道：“我只是在想，这国中诸般皆好，只是母子亲缘却浅薄了些，令妹托生来此，将来或许有不少苦头要吃呢。业力纠缠至此，怎不令人感叹。”

公主听得这话，一时信以为真，不由得调侃道：“姑娘真是心慈好善，不愧是修行的人。你也不必担心，那童子忧心母亲，却比你更急，当时便求和尚将我那未出生的小妹妹度去，与他一同成佛做仙呢。”

黛玉闻言，也禁不住展颜失笑，道：“这童子倒是深具孝心，可这话实是童言稚语。我曾听说，释迦如来伟力普周法界，有人问如来：‘您身为法王，于法自在，心既慈悲，又有大神通，为什么还要坐看世人在五浊恶世中辗转受苦？’如来却说他有四不能：第一因果不可改，第二智慧不可赐，第三真法不能说，第四无缘不能度。可见成佛做仙全在自己，哪里是能求来的？”

公主欣然赞叹，道：“姑娘所言，真与那和尚如出一辙。那童子性情虽有些倔强，倒也听得进道理，只说先等他自己成仙，再来度人也使得，便又将这灯留下，给我那小妹妹做护身之用，才与那和尚走了。”

黛玉听到此处，心中稍安，觉得那和尚绝非凡人，黄眉儿许是与佛门有缘，这一去应是另有遇合，倒与自己当日的推算一致，因此总算释怀。

两人正谈得投契，忽有宫女来报，秉道：“前日带回来的商人已救治完毕，一应器具也皆置备妥当，余下诸事还请殿下裁断。”

公主原说到兴头上，正是笑容可掬，一听得这话，不知怎地，竟是脸色一沉，瞬间显出怒色，只是晃眼便过，随即淡声答道：“知道了。那就安排明日在宫中列席款待他们，务必让礼官做好准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