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内围着十几个虎背熊腰的戎装大汉,他们满头扎着小辫,皮肤极为深红粗糙,脖上清一色的森森狼牙,耳垂更穿了铁环,围坐在一个旺盛的火炉旁大吵议事,彪悍的祁喇粗口此起彼伏,加上帐内炙热的温度,所有人都争得脸红脖子粗。

说话间,帘子被掀开,风霜突灌,祁言刚一进来,十几道炯炯目光同时射向了他,仿佛一群耗子被猫抓个现形似的,霎时间,整个帐内除了路克痛苦的喘息与火焰炸开的噼啪声外,鸦雀无声。

祁言不动声色地扫视了四周,在他们火药味十足的目光里迈步上前,恭敬地跪膝行礼,右手抚胸道:“王,布鲁达。”

布鲁达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灌到路克嘴里,用他起泡的嘴皮擦了擦碗沿,随手丢到一旁,用布巾擦着手,看也不看他:“起来吧,我的岳父。”

祁言闻言一怔,抬眸道:“岳父?”

布鲁达没有马上应声,他轻蔑的目光睥睨着眼珠血红高凸,正死死瞪着自己的路克,怜悯的神情像在欣赏一件逃不出展台的战利品。

伴随镶着铁钉的皮靴在地上重重一踩,吱呀一声,高大的阴影站了起来,映在地上的影子被跳跃的火光逐渐拉长,整个压住了祁言并不强壮的身躯。

他的个头如雨后春笋般冲了起来,不到小半年就俯视了曾经单手摁住他的师父阿达,大祭司说新王的吉兆落在单数十三,路克显然等不到过年了,而布鲁达似乎也玩够了美丽的小女人们,习性上开始收心,举止言谈也和年轻时候的路克靠近了不止一星半点。

这是个多事之秋,祁言比谁都清楚。

他没有直起腰来,这不是个好习惯,布鲁达看得出祁言不承认这个称呼,摆着卑微的态度行硬骨头的事,他向来如此。

换作以前,他恐怕就要当场发怒了,那时布鲁达没有大权在握,吼出血来也无人问津,而现在只需要一动不动地坐着,在堂十九个身经百战的战士就会和他看向同一个方向。

“叫错了?中原齐人的习俗我不懂,是老丈还是岳父来的,算了,都没差吧,”

布鲁达慢条斯理地甩开布巾,目光落在了祁言的发顶上:“我说过你的坏话,那是我不好,咱们齐蛮是一家,尽是两支胳膊扛一个脑袋,有谁不是个人呢,摆着架子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,何苦不是?”

祁言:“布鲁达这样说,我实在惶恐。”

布鲁达一掌搭着膝盖,捏着下巴左右活动了两下,一松手,开口道:“也罢,既然如此,阿青没有你这个长辈,也是一样的嫁。”

祁言:“就算您得到了她的人,也得不到她的心。”

布鲁达:“我从没见过驯服不了的马。”

他这是势在必得了。

祁言沉了口气,布鲁达把半死不活的路克烫得青筋暴起,专门就是给自己看的,现在这个气候被逐出部族,没等混战的铁蹄把他们踏成肉泥,缺衣少食的冻也冻死了,可他又实在不能拿阿青的一生来换一句承诺,新王会不会食言,谁都说不准。

祁言把头压得更低,认命般平静道:“…我不是阿青的父亲,做不了这个主。”

屋内的篝火好似暗了一下,布鲁达虎目微眯看向那男子,骤凌的眉目带杀气。

纵使那平日里含笑带点威严的眼睛怎样温和,与此时此刻也仍是大相径庭,他注定成为不了第二个路克。

“呵……”

布鲁克轻笑了,尖锐的目光落到祁言发顶上,像要把他的脑袋盯出一个窟窿:“她要真有你这么窝囊的父亲,我的脸也不会被这么一道永生不灭的疤痕破相了。”

祁言垂下眼帘,并不否认自己的无能:“她的父亲比我勇敢很多,我们两都能像鸵鸟一样,蒙骗着麻木着自己活下来,可最终这么做的只有我。”

所以当年…她才会选择他吧。

布鲁达轻哼一声,低沉道:“可如果是那样,现在阿青身边,就连你都没有了吧。”

祁言没料到他竟会对敌视的自己说出这种话,动作一顿,笑意泛上苦涩:“…是,您说得也有道理。”

布鲁达挥挥手,示意他可以滚了:“行了,我不喜欢勉强,你先出去吧。”

即使他这段时间表现得越来越像个贤能的君王,但直到刚才那句话之前,祁言都不相信布鲁达会如此轻易就放手,他俯身做了个礼,心里对这个新王有了些改观:或许祁喇真的还有未来。

目视祁言弓着身退了几步,转头跨出王帐,布鲁达的神情由坦然转变为冷漠,他毫不顾忌快要在烟味和烫伤双管齐下里痉挛不止的路克,再次点燃了冲鼻的烟杆,平静地吹出一口雾:“我本可以救你一命的,可你拒绝了我。”

话音刚落,就听外头传来一声厉喝,是祁言的声音,他听上去十分吃惊,顶着如刀的烈风大声喝道:“你们是什么人,胆敢残杀王的亲卫,不对,你,你是——唔…!”

“喇——”

只听一道刺耳的刀刃相接声,帐子被撕开一个大口子的同时,热血喷射而出,从打斗的人影间隙里喷了帐边一个战士满脸,又听到两下沉重的栽倒声,撑着爬起来,跌跌撞撞奔了出去。

跟着脚步声响,带着浓烈地方口音的普亚话高叫:“堵住门,逼他往内帐跑!”“追松点,别叫他死了!”“这一次可不能叫这齐狗逃走了。”

叫杀声不多一会儿就远去了,留下那位被灌溉成血脸的战士抹了把脸,一众大小伙子坐在原地,任凭风吹雪卷,沉寂得像十几尊雕塑。

布鲁达雷霆般扫视垂头丧气的他们,喝道:“做什么,一个个都做什么,抬起头来!从今往后,别让我再在祁喇男儿脸上看到这种马粪,令人作呕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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