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 第 1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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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阳市的六月已经有了些许令人烦躁的热意，幸福街道的拐角口大香樟树下几个老头搬来小马扎，提着水壶和大蒲扇围坐成一团，大热天和三两老友玩着象棋，拼杀拼生，气氛热烈。

李老头正围观着焦灼的局势，肩上重重落下一大手，得，这力度，肯定是居委会的管大妈。李老头揉着肩膀，向那老祖宗讨饶：“哎呦喂，我的老姐姐，今天又准备弄啥新菜呀，您孙子那挑食劲儿诶，少见呐。”

管大妈白了这不找调的老头子一眼，嘟囔着：“油腔滑调的！”，李大爷心想我这耳朵还好使着呢，却也不肯再找这母老虎的茬，装作没听见。

又忙问道：“我的老姐姐，今天又买到什么好货了？”话里是询问的意，脸上却是一丁点的好奇都没表露出来。

管大妈替双职工的儿子儿媳照顾刚上小学的孙子，一日两餐，除了学校包的午饭那是拼了命地做好吃的，日日劝那挑食的大孙子多吃几口。

要他老李头说，现在孩子好日子过惯了，往前推个几十年，他小时候能吃大米饭吃饱都难，多半是配着黄地瓜吃个七八分饱，就这还不算特别穷的家庭，要穷啊那是吃着白地瓜也得饿肚子。

但是俗话说的好，小儿子大孙子，老太太的命根子，大孙子不爱吃饭，这老太太得急出个病灶子。

管大妈这位在居委会纵横十几年的老革命也不例外，不时就上附近餐馆小厨房讨教讨教，附近的小老板们看在居委会干部与管大妈的热情之下也是倾囊相授。这几年安阳城东这片老城区越发寂寥，大多年轻人都搬离这里，去了开发程度更高也更加繁华的城西。

那些小老板们也跟着客流丧失搬离这里，幸福街道这最后一家小餐馆两月前刚关门大吉。不过没了小老板们，管大妈也是不肯罢休，最近在单位闲着就开着她那台十年前的台式电脑上网搜菜谱，誓是不肯饿着她的大孙子。

说起来也是李老头多嘴，偏和管大妈提了一嘴自己出生厨师世家，虽然没继承祖业，这舌头那可是精挑细选，非好味不吃。

加之管大妈和他又是楼上楼下的邻居，好嘛，有啥新菜式，别说是她大孙子，那得是老李头吃上第一口。得等老李头发话这菜还行，才能端上管家的大圆桌，成为她孙子的口中之脍。

这不一来找他，李老头就以为这管大妈又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扒拉出来新菜，找他试菜呢。管大妈也不在意他态度，邻居好几十年早就处出深厚感情了，不过管大妈这次还真不是这试菜的事。

见管大妈摇头，还真把李老头的兴趣提起来了，连忙拉着管大妈的衣袖恭恭敬敬请到一边的小马扎上，自觉拿起蒲扇起来。

管大妈也不矫情，直截了当地说：“这不是小宋那饭馆关门了吗？我昨天才知道一小姑娘租了下来，也准备开个小饭馆呢。来报备的时候我可看了，小姑娘白净着呢，我这老太婆几十年也没见过几个像她那么漂亮的。”管大妈抿了下唇，“就是太漂亮看着不像是做菜的呀。”

“得得得，人家小姑娘有钱租个店面做小生意，你这爱操心的也别上去找嫌呐。”

“我也不是当人家小姑娘做生意开玩笑呀！”

“我知道不代表人家小姑娘知道，要是人家以为你咒她呢。”

“诶诶，过了啊，我可没说什么，咱们也得讲实据。你知道我孙子酷夏，到了热天那是一口也吃不下，我原本还打算带去小饭馆吃上几顿看看呢。看着不大靠谱啊，哪有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做的好吃的呀，又不是成了精的老妖怪。”

听到管大妈的这句话，原本带着笑意的李老头突然笑意滞了一下，想到了什么似的，淡淡开口：“你别说，还真不一定没有。”也不愿意多说什么只劝管大妈，“到时候开业了咱们找个机会试试不就得了。”

管大妈最后也认同了李大爷，赶着回家给一家子做饭，说了再见就急匆匆走了。李老头知道这管大妈就这风风火火的性子，也不在意，转头就投入战场。

“将他，老江，将了他！”李老头叫起来，连拍几下坐在小马扎上下象棋的老战友江怀德，江怀德撇开他的手，臭棋篓子观战叫得欢。

过了两个小时，几个老爷子也不用家人来叫，自觉收拾战局回家吃饭，几个认识了几十年的老头子叫嚣着明日一战，急匆匆赶回家去，再不回去家里婆娘就要杀来了，嘴上叫嚣着，脚步却又透着一股子心虚，组成一幅令人感到滑稽的画面。

至少街边新开小饭馆里走马上任的新伙计叶九仟就偷摸着在旁边笑，被后方的手一击即中，抱着头喊道：“老大，打我干嘛！”就麻溜逃回后厨。

郭婵拿着一碗米浆糊也不管跑了的沙雕，捡起被叶九仟遗忘在地上的刷子，兢兢业业地刷浆糊，贴灶神图。贴完暗自欣赏，又在心里盘算下次去买了灶神奶奶图贴一边，刚好一对。这凡人都知道当神仙也怕寂寞，不至于她这灶神徒弟不懂得给师傅找个伴啊。

李新民自己独身一人，也没个开火的兴趣，看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站在管大妈口中新开小饭馆的门口，琢磨着自己去替管大妈试试毒，就晃悠在后面，等前面几个老爷子过了拐角看不见人影，就调转方向直奔小饭馆。

“小姑娘，开业了没啊？”老头慈祥的声音从郭婵背后传来，郭婵转过身，打扮得体整洁，还带着鸭嘴帽的老李头就映入眼帘。郭婵觉得眼前这褶皱满面笑得像朵菊花的老头有一点眼熟，左思右想又死活想不起来，也就不细究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