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九章
长平跳下洞穴时崴了脚。
泥土松软,疼痛未到不可忍耐,她便没有吭声。
片刻后疼痛就过去了,其实也不过短短一刹那的事,痛感从脚踝传到脑海,又缓缓消散,似乎身体的本能在告知,只是轻微扭了一下而已,当不得大事。
她生来娇贵,皱个眉都有人环绕在侧嘘寒问暖,怕她有一丝不妥帖、不如意。
而今身处活人禁地,她便是述之于口,也无人聆听她的苦痛。
因这一丝无人知晓的苦痛,长平便生出些微的孤独。
似乎每个人都是孤零零的个体,往日里无论多少花团锦簇,落在自身的苦痛,最终都只能自己受着,自己化解。
谁也无法替谁承担。
长平跺了跺脚,弯身打量这条洞穴。
伊珏帮她挖出的洞穴逼仄又狭窄,黑黢黢的前方什么也看不见,空气里泛着潮湿土腥,格外憋闷。
帝陵本就是封闭环境,先皇们的墓室更是封的严密,隔断空气流动后,长明灯烧不了多久便会自熄。
即便伊珏打通了一道洞穴,空气也流动不到哪里去,在洞口站上稍许,胸口便沉甸甸的似有重物坠压。
长平并不担心自己会被憋死,她下意识地觉得,若真有事故,伊珏不会对她见死不救。
她不知自己哪里来的信任。
许是因为她自己生而为人,识得妖物也未曾当做值得惊诧的大事,就像她父皇只是一介凡夫却想要成仙得道般,自他去后,长平便放下了对他的怨怼,觉得这兴许只是一桩明知莫须有,又忍不住执拗的寻常事。
求仙问道是寻常,与妖交好也是寻常;
年纪尚小,未被规束彻底,看一切都是寻常。
又或短短八年岁数里,她已尝过生死离别的滋味,便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注定的劫,像她父皇要“得道成仙”那般,遇上了便躲不开,是心知一切都是莫须有,偏要一头撞进去的魔障。
因而魔障也是寻常。
她尚不知自己的劫难何时会来,却学会看得开,也因知晓人终有一死,像她父亲一样,最终都会被放进密封的盒子里,搁进密封的屋子里。
所以死亡还是寻常。
连前方连道路不明的洞穴,她也未生惧怕之心,只是洞穴狭小,想进去只能爬行,她也不会觉得伊珏在故意为难她,想这必是不能再扩容的缘故。
她相信伊珏,比相信自己更甚,在某些时候,长平认为自己懂伊珏,兴许比母后和太妃们懂得更多些。
懂他高高在上的举手之劳,和疏离的陪伴玩耍。
许是因为她自己生来地位尊崇,看身边大多数人都是俯视,遇到同样俯视自己的人,总是格外敏感。
又因这份敏感,她想的比旁人更深远一点——人和妖本身就是无从比较的,那是上天赋予的强大。
长平不觉得伊珏俯视的姿态有什么不对,就像上天让她生来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室公主一样,让伊珏生来是个强大的妖精,这都是很寻常的事。
她也不觉得自己随从的姿态有何不妥,毕竟想透彻些,慕强是遵从本心,怜弱亦然。
她待伊珏是慕强,伊珏待她是怜弱。
慕强怜弱,亦是寻常。
长平弯下腰,试探着伸出手,一直低,一直低,直到掌心握住了泥土,试着手脚并用地往前行。
她从来也没做过这样的事。
往日里连行礼也只需屈膝福身,顶多跪一跪,常常连膝盖尚未触地就让起身。
因而她弯身的时候手脚都不太会动,用掌心和脚尖施力,高高拱着腰,爬了几步就觉吃力,瘫在地上起不了身。
她隐约觉得自己做的不对,又一时没想清究竟是哪里出了错,匮乏的空气让她头昏欲裂,回头想请教伊珏如何才能爬快一些,却看见幽幽绿色在身后洞口照亮,洞边已没了伊珏的身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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