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九章
自从殉了剑炉,苏栗已经想不起自己有多久再未尝过烟火五味。
热腾腾的鹅肉甫一入口,他便矫地捂着眼,哼出“嘤”地一声哀泣之音。
伊珏抬起头,恰好看见他抿了口鹅肉又嘤一声。
就冲这份造的劲儿,他将自己肉身造没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。
苏栗两只手,一只手要使筷子,一只手攥着酒杯,本就忙活的不行,还要抽空冲石头精举拇指道:“怎么能这样香嘤。”
说完又忙着做垂泪捧心的情态。
满桌子人和非人都停箸欣赏他的惺惺态。
“我那死的师兄剑”自从炉膛里被沈杞捞出来就背在身后,多年相伴,常常拌嘴,看不到本人终究少了些热闹。
再见那双熟悉的猫儿眼,沈杞喜悦之余又生出颇为微妙的心情,他一副父母赐予的血肉皮囊,便是修行略有小成也不可避免地有了光阴痕印,而跳炉的师兄还是很久以前的模样,连皱纹都未多一条。
他忽地懂了幼时被狼妖祖宗抱在怀里读诗,念到那句“黄尘清水三山下,更变千年如走马”,朦胧烛影里那一瞬的停顿——熟悉与陌生交织出的情感,使人无端惆怅。
惆怅的沈杞看向他造的师兄,他的师兄还在造,恨不能让屋里每个人都知道他这些年有多不容易,每一口食物都要抿出泪雨滂沱的姿态。
沈杞略微复杂的心情瞬间消失,朝他翻了个白眼。
餐桌中央鱼盘里的肥美大鱼是年三十晚上的桌,刻意留到初一继续摆盘应和那句“年年有余”。
没人冲那盘鱼动筷子,只有苏栗戳出惨白的鱼眼珠子搁进沈杞碗里:“师弟快看,你的眼珠子翻出来了!”
桌上每个人都在笑,连坐在末位的长平都捂着嘴,唯一受到伤害的沈杞拉着脸问坐在上首的沈清轩和伊墨:“他这个状态要保持多久?”
沈清轩笑着答:“约莫明日这个时辰就会回到剑身里。”
他们行走阴阳,阴气凝成的珠子并不难得,而他们给出去的那一把却是出自轮回台,轮回道一半是旧去的鬼魂,一半是崭新的开始,相接处凝出的珠子属阴阳相连,极为难得,恰适合苏栗这样跳了炉又活在剑身里的半个生魂,能短暂地让他重回阳世,品一品菜肴,揍一揍师弟。
只是维持的时间并不长,十几时辰就恢复。
苏栗活着的时候为口吃的能闹得满山门鸡飞狗跳,现在只有十来个时辰解馋瘾,顿时也不捉弄师弟了,埋头苦吃起来。
白山大方地给他又开了一桌,小小的碗碟堆满桌案,上面摆着些精致的吃食,拳头大的碗碟,里面的食物也就一口的量,能解馋还不会撑。
苏栗贪嘴却不吃独食,唤了长平和沈杞来坐一桌,鹦哥也上了桌子凑热闹,感兴趣便叨两口,不感兴趣就往下一蹲,听他们说话。
他们三人扯些漫无边际的闲谈逸闻,聊到之前宫里那位国师,正是沈杞的弟子,苏栗的师侄,长平提到那位炼毒丹害死自己父亲的国师,也未有恶言,只淡淡地评了句“很会炸炉”。
空下的碗碟由两个木童站在一旁随时收拾。
待吃到撑腹,又有热腾腾的消食茶点出现在眼前。
山楂味浓厚,酸酸甜甜的口感,吃上两盏茶就又可以举箸了。
另一桌只会比他们更周到,没有木童却有白山随时撤旧换新,所有食物都无需供奉直接享用,酒水也不同寻常,甚至比昨天晚上年三十的酒水都要香。
有白山在,就没伊珏什么事做,只好专心致志埋头吃东西。
隔壁桌吃的热热闹闹,衬的他们这桌格外有“食不言”的规矩,好似各个都是高门里的大家长,拿捏着“端肃”便自在。
细嚼慢咽里只有伊珏沉浸式用食,人小肚量大地清完一桌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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