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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
天气晴好。
拉车的红马甩着尾巴嚼着麦糖,慢悠悠地往前走。
车厢里的棉帘换成了单薄布帘,青帘半卷,葱生翘着腿倚在铺盖上,嘴里嚼着糖,手上卷着书晃悠悠地看,身侧是同样翘着腿的苏栗。
两年过去,两人都窜了一截个头,从前的小车厢几经改造加阔,一路增添了不少物件,依然能容他们玩闹。
“今天是你生辰呢。”
苏栗翻了一页书,“晚上进城给你过生辰?”
葱生看着书,眼皮都没动地回答:“没忘,不去。”
“过生辰好歹热闹一下呀。”
葱生把书叩在脸上,幽幽叹了口气:“我一想到将来还要过几十次上百次的生辰,就觉得怪烦人。”
苏栗从来也没想过这种事,让葱生一说,才恍惚想起来自家师门里,最短寿的师叔师伯也活了两百多岁。
想到他这一辈子,要过几百个生辰,突然觉得一点惊喜都没了。
原本打算欢欢喜喜蹭顿生辰宴的苏栗蔫头耷脑,静了片刻探出头问沈珏:“沈祖宗,你比我师父年纪还大呢,活这么久是不是过生辰挺烦?”
沈珏坐在车架上闭眼假寐,闻言撩起眼皮,不紧不慢地答:“不烦,过着过着就忘了。”
忘都忘了自然就也无从烦起。
说着转过身,用马鞭在苏栗脑门敲了敲:“问我没用,我是个妖,妖类一睡几十载,哪里还要过生辰。”
行叭。苏栗捂着额头退回车厢,把自己瘫成一条风干的咸鱼,有气无力地下了决定:“不管怎么说,还是要吃份长寿面,葱生才满七岁呢。”
“好。”
葱生无所谓地点点头,扯高嗓子喊:“祖宗,你找个有流水的地方停下,我和狸奴捡柴,你就在外面给我做顿面呀。”
沈珏应了一声,马车晃晃悠悠,走到日头偏西,他们在一处野地里停了下来。
溪水潺潺,草地上密密匝匝开着的各色小花正在缓缓收起花苞,不远处正是一片山丘,长了些高低交错的树木,还有一片繁茂的矮灌木。
沈珏勒住马缰跳下车架,苏栗翻出柴刀挂在腰间,率先奔向山丘的野林。
葱生则爬上爬下,从车厢里搬运锅碗。
在路上已经走了近两年,三人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,沈珏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份闲情,让他们俩在自己身边呆这么久。
约莫是年纪大了,就喜欢这些活泼生动的小玩意儿,养在身旁也不费力,吵吵闹闹的在耳畔围着他打转,有他自己不具备的鲜活气。
三人各行其是,只有被解了车架的红马拖着缰绳,无所事事地摆着吃草的姿态,从葱生左边绕到右边,四只白蹄子时不时踢一下,提醒自己的存在。
“今天的糖已经给过你了。”
葱生摸摸它的鼻子,认真道:“再吃就过了。”
说完也跟着去拾柴。
红马原地停了片刻,抬腿悄咪咪跟在他身后,泥土松软,马蹄无声,趁他蹲下身不注意时,冷不丁一脑袋将他顶趴在地。
地上的青草恰巧戳进鼻孔,戳出一串惊天动地的喷嚏,葱生瞬间涕泪横流,捂着脸觉得这马兴许是不想活了。
正好狸奴对马肉滋味好奇,不如赶在生辰这天,顺手替他达成心愿。
不知自己离盘中餐又进了一步的红马毫无收敛地靠过去,低头专注地用大牙啃着葱生的荷包,试图把荷包弄开,吃到里面的小甜嘴。
荷包主人一个翻身爬起,恨恨地解下鼓囊囊的布袋,在红马湿漉漉大眼睛的注视里,喊着祖宗,把荷包腾空扔了过去。
满满一荷包的麦芽糖,泛着清甜,遥遥扑进沈珏手心,只留下空气里的余香。
红马:“……咴儿咴儿!”
它被活活气出了驴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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