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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梦泽少有凡人涉足,十年前被废的太子湘泽是其一。
他本该随叛乱的母族一同被处死,但先楚王梦中得会湘神神意,不可伤他性命,只得将他打发来云梦泽。
兰潇和湘泽在云梦泽相伴十载,大约九个月前他才离开这里去了郢都。
本是再寻常不过的午后,兰潇却总觉得他会回来,便用龟壳卜卦,结局出乎意料,一连三次,结果都一致,只叹:“天意如此。”
她沏了一壶茶,在与自己相对的那一侧也放上了一只茶杯,倒了茶正凉着,只等一个人,此时已接近酉时,窗外云雾缭绕,时有空灵的鹤声,能将她的思绪拉得很远。
正值酷夏,大泽中荷叶生得饱满,苍翠一片,而芙蓉隐在浓雾中,只留荷香浮动,黄昏像揉碎的金箔将云雾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,灿烂地不似落日余晖。
一年前也是这个时节,师父为平定湘江水患而殁,她便成了楚国第六任司巫。
“怦”,门被重重推开,来的人正是湘泽,他一身藏蓝暗纹的衣袍,还未到及冠的年龄,扎着高挑的马尾。但身材高大,气质沉稳。他的眉骨生得高而自然,鼻梁也挺,一双凤眼凌厉,眼尾细长上挑,右眼眼角下有一颗小痣。嘴唇薄而干,已经起了皮。
看他这副风尘仆仆的模样,兰潇跪坐在几案前,双目空洞,面无表情地说道:“我就知道你要来。”
她一身白衣,那张脸安静地没有生气,一如断流的川河。面皮也毫无血色,似枯萎茉莉,只有眼睛还和玉珠一样剔透,不染人世半分杂尘。
郢都离云梦泽相距甚远,他一路奔袭,想来舟车劳顿。
她请他入座,“茶已经凉好了。”声音温柔清澈,是他会为之溺死的弱水。
湘泽刚想开口说什么,却被兰潇打断:“不要着急,喝完茶慢慢说。”
他沉住气,落了座,将茶水一饮而尽,兰潇见状则放慢了手里的动作,开始寒暄:“好久不见,你在郢都可安好?”
楚王宫暗流涌动,朝堂的波涛卷不到云梦泽,只是楚王换了又换,身为司巫她不得不主持新君即位大典,为此频繁出入云梦泽,而如今的楚王是湘泽的弟弟。
湘泽来不及寒暄,开门见山道:“秦楚交战,楚国节节败退,那些酒囊饭袋无能无用,一定会来找你收拾烂摊子,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。”他语气激动。
“傻事?可身为司巫,为国牺牲是正道。”兰潇不急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回复道,她说得这般淡然,全然不将生死之事放在心上。
湘泽被她这幅样子气得浑身发抖,当即掀了茶几,跪在她面前,双手抓着她的肩膀,躬着上身着望向她,已经是乞求的姿态,眼角的那颗痣也早已被眼泪润湿。
“算我求你,我从来没有求过你。”他皱着眉,哀求道:“我只要你好好活着。”
兰潇有些疲态地抚平他的眉,“今日我算了一卦,从卦象上看,今日乃是我的死期。”为国牺牲是司巫宿命,今日就是她完成使命的日子。
闻言,湘泽像是浑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,全身绵软无力,只能瘫倒在她身上,他这才反应过来那杯茶里有药。
“对不起,湘泽哥哥。”她抱着湘泽,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。
她将湘泽安置好,换上祭祀服饰,头戴一套树冠玉饰,沉甸甸地将她的脖子压下去,脸色愈加憔悴,唯一的华彩来自外界之物,上衣由鸾鸟羽绒织成,颜色随日光变幻,光彩照人。至于裙子,则颇费女工,一百零八破交窬裙做得浑然一体,色彩斑斓与上衣呼应,让人误以为那也是鸟羽织就。
走进群玉阁,这里供奉着楚国历代司巫的画像,她供上香,香烟升腾,自然晕开。
兰潇看着画像上的女子,从左到右五幅画历经五百余年。年纪大的有三十六岁,年纪最小的仅八岁。她们因旱、因战、因涝、因荒,以身为祭,换一方安宁。
第一位为国牺牲的司巫是潇女,原是湘神座下的巫祝,五百年前,后羿射落九日,有一日跌入湘水,蒸发了大半个湘江,酿成大旱,潇女自请化为水流以解人间旱情,故潇女为潇水女神,也是为楚人贡奉的巫神。
从那以后楚国便有尚巫传统,楚国司巫,一不事父母,二不拜君王,三不许婚配,看似尊贵无双,但一国司巫承担的是一国厄运,往往不得善终,万劫不复。
最后她的目光落到师父的画像上,兰潇生来就被选为司巫继任者,自小长在云梦泽,得师父教导,以楚地福祉为己任。
现在,她即将和她们一样。
可画中红颜,分明白骨,徒披了圣人模样的皮囊,了无生机。
鹤的声音渐渐近了,湖上掠过一对仙鹤,落到她面前,云梦泽的鹤比寻常鹤要大许多,湘泽已是成年男子,那鹤站起来都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头,一展翅便能把人头发吹乱。
两只鹤一前一后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到兰潇面前,鹤声清越嘹亮,只是叫得有些哀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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