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6. 盛京终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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酉时不到，盛京侧城门就陆陆续续有要出城的人聚集，送别的人只能送到麻绳拉起的分界线外，防止出现人数统计错漏。

里正们检查自己辖区内邻里的出关文牒，赵海之和兵士在马背上观察人群，防止生乱。

出乎意料的，要走的人并不是很多，赵海之注意到混在人群里的李添志和谢发发，他们都乔装过，刻意隐藏了身份。

熟面孔渐渐地多了，为了安全考虑，大部分符合要求离开的士兵都穿着常服，少部分骑在马上穿军服。百姓也有骑马的和步行的。

赤草拥着药娘子骑在马上，身边围着五男一女，很明显是一伙的。赵海之才从郭师理那里知道他的身份不久，赤草一行人入城时拿的路条是假的，现在出城反倒有了真的。

过了半个时辰，要离开的人数再没有增加，也就是说只有这些人要出城，赵海之接过名单，数字到二百一十六人为止，每九人一组，刚好二十四组。

离开的时间并不固定，以战鼓为号，兀室人近日搭建土堡修筑阶道，阶道已成两日，由大成工匠制作的攻城器具也已做了个大概。根据斥候消息，兀室人集结，今夜就要发起猛攻。

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，天彻底暗下，东南风渐起，战鼓由轻至重，到了离开的时机。

赵海之隐约听见兀室人进攻前鼓舞士气的号角声，与开启城门的声音交织，显得并不分明。时间紧凑，城门只开一柱香，二百一十六人必须在固定时间内离开。

人流水一样有条不紊地涌出，李添志匆忙地看一眼赵海之，两人并没有对上视线。李添志回头，紧紧扯住谢发发的手腕，跨过城门。

道别可以很艰难，也可以很简单，只需要无声地注视。一柱香时间到了，城门落下，隔绝城内城外。

赵海之清清嗓子：“各回各家去吧，用得着各位的时候，各片区的里正会去找你们的，希望大家各自发挥所长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。”

赵海之说完，驱马带着一队士兵前往外城，送别的人群也慢慢散了。

焦尧跟着晏山钟来的，今儿早上宋圆不告而别，他以为二人有了分歧，宋圆一定非常生他的气。俗话买卖不成仁义在，不管宋圆怎么想他，他都拿宋圆当大哥，还是想送他一程。

他申时就在这里等，却始终没看见宋圆的身影，他有些高兴，觉得自己说动了宋圆，他一定是留下要与他一同帮晏山钟的忙了。

晏山钟不这么觉得，宋圆离开与否，她都不认为宋圆会为盛京出力，她混江湖好些年，看人很准，宋圆是无利不起早的，保护盛京，没名也没利。

但她瞧焦尧眉飞色舞，不想太打击他，她也年轻单纯过。有些事儿必须得自己经历了，才能看清，旁人说破了天，也难让对方会其意。

她嗯一声，跟着焦尧往家里慢慢地走，外城的天空隐隐泛红，似有落日余晖的模样。

正在被落日映照的郭师理站在城楼上，耳边战鼓擂擂，俯瞰着战场。

兀室不要命地进攻，投石器的力道较之前强劲许多，和郭师理想的一样，兀室把银州的城墙拆了运来，巨大的石块砸到护墙上就是大块的破损。

护墙既破损，投石器暂停攻势，兀室的云梯搭了上来，盛京士兵早有准备，从城墙上凿出的小孔洞伸出勾子固定住云梯，再用锯子锯断，来不及锯断的就伸出火把焚烧，连烧再摔第一批的云梯损伤大半。

第二批云梯随即补上，士兵轮换改变策略，城墙上的士兵早就架起大锅，里面是沸腾的金汁，奇烫无比的金汁一桶一桶淋下去，打前锋的兀室人纷纷惨叫坠落，把后面爬梯子的也砸下去了。

见云梯行不通，兀室排出大批人马从阶道上攻，盛京似乎一无所觉，并无防御，待到打头的兀室人即将摸到城墙边缘翻入城中时，躲在城墙后的盛京士兵猛然出现，挥刀砍断了领头人的头。

兀室士兵见领头人死了，越发悍勇前冲，盛京守军抛下数十个点燃的松明球和干草垛，迅速引燃了阶道上露出的木柴，兀室人慌忙试图踩灭火焰，阶道本就是斜坡，松明球滚落十分快，到了阶道中间，引燃了埋在其中的蒺藜火球，火势轰然扩大。

原来兀室搭建阶道的位置，并非达日阿赤所以为的自由选择，而是郭师理诱导的结果。

兀室若想搭建阶道，必定需要大量木材。郭师理清空了盛京周边所有的树林和建筑，刻意单独留下常盛镖局密道外的树林，兀室为了方便，一定选择此处。

兀室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修建阶道，待他们离开，郭师理就吩咐赵海之带人去往阶道处填放火药和易燃物，如此这般，兀室竟没发现。

火借风势，燃烧的松明球滚到哪里点燃哪里，逃窜的兀室士兵也成了火种，盛京城外瞬间一片火海，兀室人无法灭火，马匹也被火惊吓，骑兵营瞬间乱作一团。

达日阿赤在骑兵营最前方，眼看众多马匹后撤，他怒骂着不许撤退，但局势转变太快，甚至只有呼吸之间，兀室就完全乱了阵脚。

昂沁在喧闹中朝达日阿赤吼道：“大王子！我们走吧！火势太大难以进攻！火已经烧向土堡了！”

达日阿赤心知兀室已经斗志涣散，无法再攻，只好下令撤退，灰溜溜地撤出了攻城范围。

眼见兀室伤亡惨重，盛京士兵军心振奋，自发地欢呼起来。

郭师理刚见到火起，已知道今日的结果，他仍有中毒的后遗症，有些疲累，与赵海之等手下略沟通之后，去往临时征用做议事厅的驿站暂作休息。

驿站内十分安静，只有绕着驿站外巡逻的守卫，二楼隔绝了大部分的喧闹，郭师理走到交椅上坐下，他想倒水喝，敏感地发觉茶壶被动过了。

他的茶壶盖子上有一个锦歌画的小葫芦，他习惯于将葫芦正对着茶壶嘴，现在葫芦却偏移了位置。

他抬头打量，门口的屏风后似乎有个影子，他放下茶壶，盯着屏风道：“请出来相见，藏了这么久，还是忍不住了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