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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如回书房时已是月上柳梢头,关关端来蜜水,裴如接过翡翠盏喝一口,见是蜜水,吩咐关关一句,“给木香那里送一盏过去。”

白木香的事一向有小财服侍,不过,主子这样吩咐,关关一福身就过去送蜜水了。窈窈服侍着裴如去了外头衣袍,一面笑道,“小财那里定能想到给大奶奶备下蜜水的,偏大爷这样细心。”

裴如沉静未言,心下却想,就小财那笨丫头,除了吃饭打架在行,真不像有这份儿机伶的。

葱白指尖儿在水盆里轻轻一划,窈窈试过水温,裴如开始洗漱,一时,关关回来,禀道,“已是将蜜水送去了。”

裴如点点头,窈窈递上擦脸巾帕,关关接过小丫环手里的脚盆,放到脚踏上,提着铜壶兑好凉热,服侍着裴如泡脚。待洗漱毕,裴如打发丫环们先去休息,他还要看会儿书。

关关窈窈都退了出去,裴如在书案后挑灯夜读。

许多读书人一生梦魅以求的成就,裴如在他弱冠之年便已取得,金光闪闪的状元头衔之后所代表的不仅是出众的天资,还有十数年坚持不懈的辛苦努力。

更深露重,寒意渐起,门被轻轻推开,肩上一重,多了一件衣袍,裴如方从书中回神,执笔的右手稍顿,裴如看向关关。低敛的眉眼带着往日的柔顺,关关柔声道,“婢子见书房还亮着灯,想来大爷尚未休息。大爷读起书来不知寒暖,婢子担心,过来看看。已是打更了,大爷要不要吃些宵夜?”

“不必了,拿些点心来就是。”

裴如搁下笔,接过关关捧起的蜜水,抿了一口。

关关端过白日厨下送来的点心,裴如收拾了桌上纸墨,到西窗下的桌上去吃点心,他一向的规矩,书案就是看书习字所用,断不会在这上面吃东西。

糕饼放置一日,已不甚新鲜,裴如自小食不厌精、脍不厌细的长大,于吃食自然讲究,不过,他于这上头也并不如何计较。不似白木香,你敢给她次一等的东西,她能撒拨打滚闹翻天。

若往日,大爷读书晚了都有厨下备着的宵夜,今非昔比,厨下那一起子势利小人,怕是早早熄了灶眼,这会儿便是去传宵夜,怕又是一场官司。大爷定是有此思量,方不令传宵夜的。关关念及于此,心中颇是心疼,视线落在裴如安静吃东西的侧脸上,心疼中又添了几分掩饰不住的爱慕。

她从十岁就跟在大爷身边服侍,至今整整十一年了。这十一年,他们一起长大,她看他刻苦、用功,日日勤学不绌,荣登金榜,荣耀满身,也看他娶妻不贤,避居书房,而今更是仕途折戟,即将远谪北疆。关关眼中情绪复杂,见翡翠盏里的蜜水所剩无几,她连忙提壶再兑了大半盏进去。

裴如吃了半盘子点心,静静的喝着蜜水。月光透窗而入,像一层轻纱薄雾,笼在裴如的眼角眉梢,令他俊美的侧脸愈发高贵出尘,裴如也被这月色所感,情不自禁的起身推开纱窗,见当空一轮圆月高悬,不禁一笑,“今晚月色真美。”

“今天是十五,正是月圆的时候。”

关关也一起遥望着月色,“听我娘说,我出生时月色极好,我爹便给我取名叫赵月。后来我到大爷身边服侍,大爷为何给我取名关关?”

“明月出天山,苍茫云海间,长风几万里,吹渡门关。你到我身边的时候,我刚读过这首诗,听你说你原名一个月字,就为你取了关关的名字。关山月,是这首诗的诗名。”

裴如声音清润动听,却似这深夜月色一般令人寒意浸骨。

关关勉强笑了一下,心中失落无比,试探的说,“我还以为大爷那天读的是,关关雎鸠。”

“不是。”

裴如声音清淡,如一记垂锤落在关关心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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